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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黄河里捞炭的记忆

发布日期:2020-12-31 09:48:58   来源:>

弘扬中华文化·讲黄河故事系列之18

渭南市政协文史港澳台侨委员会

渭南市归国华侨联合会

 

有关黄河里捞炭的记忆

 

党 宏

 

    我的家乡在黄河岸边,就是陕西关中东部黄土高原上黄河“几”字型大拐弯靠近“竖弯钩”的那个地方。黄河在这里由北向南,然后转头向东流向大海。我们村是个叫东宫城的古老村庄,是个大村子,十三个村民小组五百户四千口人。据说新石器时代这里就有先民生息,南北朝时因秦晋丝绸商贸繁荣,称织锦城,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七年(公元446年)建立过县治。因唐东宫娘娘曾贬逃于此生子李榷,后被封为太子,村名由之改为东宫城。村子四周有高高的城墙围着,东西南北都有城门,从东门出村三里下坡就是黄河。我少年时期关于黄河的记忆是丰富多彩的,有的甚至是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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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少年时代,时逢中国“文革”前后,正值中华大地政治火热的年代,农村成为知识青年的广阔天地,农村学校的孩子也要“兼学别样”“校村挂钩”,少小年纪支农如家常便饭,三天两头的事。到黄河滩割芦苇、砍麻、抽黄工地拉石头便是当年我和伙伴们经常干的活计。而黄河里捞炭就是那时候在我心灵深处打上深深烙印的惊险刺激而又快乐的特殊经历。

    那时的气候,每年冬天总会下几场雪,有几天冰天雪地的日子,夏天也总会有几场雨甚至大暴雨的时节,北方大雨之后雨水漫入河道,黄河就会涨河发大水,将上游的许多东西冲向下游,树木、柴禾、瓜果,也有羊、猪、家禽……当然,还有煤炭。当时我并不知道黄河里怎么会有煤炭,只是感到新奇,不可思议。后来才知道,黄河里的炭是来自陕北甚至更远的内蒙古高原,那里有很浅的矿山煤层,当时这些地方基本还处于原始的洪荒状态,一旦有大暴雨发生,洪水就会将靠近河沟的炭层冲蚀下来,裹挟到黄河里。炭块在河道大水里如流沙走石,起伏跌荡,一路翻滚,顺流而下。河水冲出龙门进入渭北韩城、合阳境内,河道逐渐变宽,地势也平坦起来,水势也因之平缓许多,这样顺流而来的煤炭随势开始滞留沉积。

    我们村离黄河不远。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村子还很穷,大多数人家的光景还很困难,菜米油盐短缺是经常的事,家里做饭烧的大都是柴禾树枝之类,用煤得到北边的韩城或西边的澄县去买,或用架子车拉,或用自行车驮,来回得走一百多公里的路,还要翻沟过岭。不知啥时候开始,也许人老几十辈就是这样,夏天每每大雨过后黄河发完大水,人们就到黄河滩里捞炭,用于烧火做饭,搭炉子取暖,必定这只需就近出力,无需远路花钱。

    黄河里捞炭大多在麦收之后。也许正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不知愁滋味”,我曾多次跟着大人去捞炭。早晨早早就起床,带上喝的水和吃的,拉着车装上笼、袋子、筛子等工具就出发了。虽说家离黄河不远,但下沟过滩,也得走七、八里地。到了河边,开始下河找炭。一般情况下河水下哪里有炭是看不见的,主要是根据地形和水势凭经验判断,然后下到河里用脚踩着找。没炭的地方,脚踩下去泥沙粘稠,就是绵绵的泥沼,有炭的地方,脚踩下去感觉泥沙松散,就像踩在石子里,如此这般到处找。特别在河边靠近黄土峰林地势稍低的地方形成的河湾里,水常常在这儿打旋儿后才慢慢流去,而那些被冲下来的煤便大多旋积于此,形成煤窝子。一旦找到煤窝子,自然欢呼雀跃,急忙用手挖、灶篱打,将带有泥沙的炭块放进筛子里在水面一筛,泥沙随水淘掉,剩下就是黑黑的炭,然后装进袋子,搬到车上,拉回家去。

    黄河里的炭,经过长途冲刷碰撞,那些焦油杂质大都被冲洗掉了,所以烧起来少烟、低焰、耐火,我们管它叫河炭。大多数人舍不得用河炭烧火做饭,主要用作冬天搭火盆、火炉取暖。当然,也有一次捞数百斤甚至更多的,积攒着用它烧灶火,显得就有点奢侈。那些年的冬天不知为什么明显比现在的冬天冻,冰天雪地是冬天的常态,孩子们脸冻烂手冻伤也是常有的事。大多数孩子上学早上都要带用铁丝系着的火盆,好些娃的火盆因为搭着湿柴冒着呛人的黑烟而经常被老师责令放到教室外面去,而我的火盆因为搭的河炭无烟而得以留在手跟前,由之我也常常就有一种优越感。

    最难忘的一回捞炭,是在文革后期。那一年,受极左思潮影响,农村整队,我父亲被关押了一百五十三天。在父亲不能回家的日子里,母亲和我兄妹相依为命,生活得很艰难。那年我十六岁,拉着架子车与母亲跟着村里的人们到岔峪口的黄河里去捞炭。水往低处流,能存住煤形成煤窝子的地方一般都地势低洼,水自然也比较深。我个子矮,又不会水,很多地方水就漫到我脖子,得头扬起后仰着嘴巴朝上,才能不让河水呛着。为了能捞上炭,我就用一只手捏住鼻子钻进水里,用另一只手在水里抓捞,捞起一把放进笼里,然后再钻下去,再捞一把,如此往复。那时候捞炭的人很多,我穿着一件由我父亲年轻时打球穿的背心改裁的红背心,在人群里很醒目。母亲说,我就像一条红色的鱼在河中穿梭,像一团火在水上漂游。她知道我不会水,很担心我的安全,就一直瞅着我的红背心,生怕一不留神这条鱼这团火突然不见了。

有一天,大家正捞的起劲,突听有人喊“涨河了”,所有人都慌了,作鸟兽散。我和母亲一个瘦小,一个纤弱,逃离中不慎将车陷进淤泥里怎么也拉不出来,越是急越拉不动,越往下陷。这时,有一个我父亲在家时经常到我家吃烟喝茶的叔叔从离我们不远处经过,他当时三十出头。我们多么期望他能帮我们一把,可他看了我们一眼,自顾自地走了。这时,另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纪郎叔叔在远处看到我母子被困,他一边喊着“身子躺斜,不要动,不然越陷越深”,一边跑到我们跟前。他用肩膀扛着车尾巴,两手连促带推,硬是帮我和母亲出了泥沼。从此母亲一直说纪郎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至尔后多少年,每年正月初一那天我父亲都要让我早早到纪郎叔家给他磕头。这种感恩礼我坚持了好多年。后来,我离开村子上大学,在外工作,但每次回家依然要去看望纪郎叔。几年前这位活了八十多岁的善良老者去世了,但他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当然,那位“见死不救”的叔叔冷漠的表情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四十年过去了,虽然这个叔叔现在仍然常常到我家里来找我父亲抽烟喝茶,但我知道,我母亲的心里一直记恨了他四十年。

【作者简介】党宏,作家、书法家。陕西省作协会员、书协会员,渭南市文联常委、作协理事,诗歌专业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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